“……事情大致就是这样。”
雪堤流利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。苏维认真地听着，时不时还做了笔记。
的确不像是作伪。看着这样子的他，桃夭夭暗暗地想。
他真的失忆了。
窗外的天色变得昏暗，桃夭夭拉上了窗帘，点开了灯。大厅里的吊灯幽幽地遵循着自己的岗位，给每个人脸上染上橙黄色的似雾的微光。
“你是说我输给了那个死灵白吗……搭档？”
“没错。”
雪堤不开心地说道。本来在她的预想中，他应该狼狈地给她道歉，甚至是痛哭流涕。至少不是现在这样，全不在意的脸上竟然还有丝丝困惑，似乎在说怎么可能。
是你自己做出来的，你问谁啊？
“本来你应该是被我接应的……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仅仅给我打个电话，之后的事情就是这样。”
“电话？我跟你说什么来吗？”
“抱歉……你只是说了这两个字。”
“啧，是应该说对不起啊。看来我也不过如此呢。”
苏维轻蔑地鄙夷着自己，这副画面还真是古怪得很。他一本正经地站起来，然后彬彬有礼地对雪堤和桃夭夭鞠了一躬。
“之前如果多有得罪，真得很抱歉。现在由我这个苏维来接手。”
雪堤和桃夭夭面面相觑。
“雪堤说过，我是头脑派的吧，开玩笑。真是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。不能并肩作战的搭档叫什么搭档。”
说起来，失忆的苏维好像心理年龄回到了少年时期。
腔调也变得年轻多了，和之前勉强的稳重完全不同。
如果不看外在，简直就像是两个人。
“怎么能让女人冲在前面呢，真是失礼。而且……叫桃夭夭是吧，现在让你看到这些事情真的很对不起。拾灵界跟你不应该有关系。”
“不，我……”
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。即便可以看到死灵，即便你的天赋很惊人。依照正常的观点，应该停止你插手才比较好。你也厌倦了，总是跟怪物在一起。”
苏维苦涩地笑了笑，却根本容不得桃夭夭说话。
看起来温柔，骨子里充满了冷漠。
雪堤也说过，或许这才是苏维的本性……
“接下来是我的事情。雪堤如果是我的搭档，那么她有义务跟我解决接下来的后续。但桃夭夭……你只是个孩子。”他连环炮般地说着话，全然没有给她发言的机会。
于是桃夭夭默默地闭上嘴。
她径直地走进房间。
雪堤静静地看着女孩沉默的背影，想起为了迎接苏维她所做地一切，甚至连雪笛都没有阻止她，这份行动力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让人赞叹不已。
鬼使神差地，雪堤强行为桃夭夭辩解。苏维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，两个人隐隐地吵了起来。
“你才刚刚醒来，不知道具体的经过。桃夭夭她……”
“你不赞成我的判断吗？哪怕我没有经历，但是详情已经从你嘴里听过了。眼下是前所未有的变局，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去请求外援！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放弃这座城市不管吗？”
“要是能管当然好，但目前基本上它就已经被那个死灵占据……还要让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卷在这里吗？”
桃夭夭从房间里走出来，苏维不得已转移了话题。
“如果曾经的我做得是对的，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，他也不会失忆。所以，我在纠正他的错误。”
“……”
雪堤默然不语。话如果说到这一步，她便没有资格再说话。苏维还在愤愤不平地说着。
“所以说，那个我就是垃圾，根本没有一点可借鉴的地方，竟然单枪匹马地去了，也不估摸估摸斤两。真没想到我也会变成没用的大人……”
“噗嗤！”
这是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。
刀子狠狠地贯穿了苏维的肉体。
苏维惊愕地扭头看着旁边。
桃夭夭手拿着刀子，脸上挂着冰霜。她是认真的，这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的事实。疼痛沿着鲜血逐渐在桃夭夭的手中蔓延，一滴滴绽放在地板上。苏维终于反应过来，他被桃夭夭用刀子深深地捅在左腹。
“即便拾灵者是不死之身……也能够感到疼痛的，你……”
“噗嗤！”
刀子的插入变得更深，而且桃夭夭的手越发地用力。然而苏维却无法还手，他甚至连阻止的力量都没有。因为桃夭夭在哭。
女孩的脸上眼泪在流淌，能看得出，她拼命想要遏制自己，即便如此，泪水还是在流淌。
她最终松开刀把，用手背抹着眼泪。肮脏的鲜血混着眼泪弄花了脸。
“苏维绝不软弱，因为他至少能够坚强地面对自己的恐惧。而你……你没有资格谴责他。”
桃夭夭梗咽地把话甩开，像血一样晕散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
“你以为我想逃跑吗？”
苏维冷笑了一声，但嘴角还没有完全翘起，就僵固在了脸上，因为他听到女孩继续的话语。
“你是想把所有人都甩开，对吧。你认为这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责任，所以对我们摆出戒备的脸，所以装成要逃跑的模样，只是为了跟我们分道扬镳，对吧？」
“我……”
苏维端视着这名女孩。她说得很对，把桃夭夭送走之后，第二步就是和雪堤分手。他就是这么想的。雪堤没有看出他的想法，但桃夭夭却注意到了。
“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，我就知道你好无能。竟然被迫向女孩子求救，和怪物战胜后又摆出一副悲哀的见不得人的表情。简直不像是大人，又脆弱又没有用。但是你依旧救了我，并且把我带到这里。”
“但现在的你，却连那个时候都不如。只是一个人想要战斗下去，只是不需要在向别人寻求说明。你这种想法，只不过是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！”
桃夭夭用力地一挥手，把插在苏维腹部的刀子拽出来，鲜血溅了她一身。她咬着牙把刀子扔了出去，刀子在半空中翻滚地砸在窗户上，窗户的玻璃应声破碎。风从碎掉的窗户外涌进来，晃动窗帘，发出啪啪的声响。
“听雪堤说过，记忆不仅仅只有记，还有忆的过程。即便丢掉了记的信息，可以忆的自我还在。如果是你，如果真的是你苏维。那么就不要再说不需要谁的混账话！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！”
“你说的只不过是孩子般的理想，是毫无道理的气话……那你能做到什么？”
苏维忍不住反问。他甚至知道自己这样反问和孩子没什么区别，像是不服气的小孩子斗嘴，他不应该跟她置气。但是她的认真让他不得不说话，她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说出最为残酷的话语。
因为不这样做，他怕自己会动摇。
问题是，苏维已经动摇了。
而且会更加地动摇下去。
因为桃夭夭。
“我要成为拾灵者。”
她这么说道。
她把自己早已经思考的结果说了出来。
“你们既然说我的天赋很好，那么我就要成为拾灵者。”
这是谁也没能想到的提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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